尾聲

老朋友們迅速凋零。索爾‧藍道在二○一三年末因癌症病逝,生前,他在里卡多與我之間,定期扮演著聯繫的角色。一九六○年,古巴革命鼓舞了索爾,終其一生,他都在當地遊走,並寫作有關古巴的書籍與文章,製作紀錄片,滿懷希望地為正常化過程穿針引線。他是「公平對待古巴委員會」的創辦人之一,米爾士訪問古巴時,他是翻譯。數十年後,索爾也為季辛吉與菲德爾居間傳遞訊息。索爾有時會惋惜於古巴夢的消逝。他的女兒卡門(Carmen)進入古巴醫學院就讀,嫁給古巴人,讓索爾有了孫子。索爾將茱莉亞‧史威格(Julia Sweig)引進門,也是她的導師,後來她在頗負盛名的「外交關係理事會」(Council of Foreign Relations)成為古巴專家。晚近這幾年,索爾踏上辛苦的旅程,前往加州沙漠的監獄訪問赫拉爾多‧埃爾南德斯。在他最後幾部作品之一,索爾拍紀錄片訪問勞爾‧卡斯楚的女兒瑪麗亞,她是在古巴擁護LGBT權利的領導人物。索爾在舊金山見她,並說她是「偉大的女性」。索爾還寄來一連串電郵,提議古巴應該同意接管美國監禁在關塔那摩的拘留者,以換取美國歸還監獄現址。他的腦袋從來不肯休息。
索爾的健康接近終點之前,里卡多代表古巴人民與政府,撰寫一封長長的信,向他致敬。
他辭世前幾天,我來到他位於加州阿拉米達(Alameda)海邊的家。他深受折磨,幾乎無法移動,但還在忙著與老朋友進行最後的談話,包括加州參議員與前眾議員約翰‧伯頓(John Burton),他與我一起來向索爾說再見。
看著索爾疲憊的身影,我想起古巴的歷史。革命誕生時,我們都很年輕,充滿活力,想法新穎,充滿實驗精神,也很激進。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,甚至夢魘,我們總覺得必能克服。讓人驚訝的是,在很短一段時間內,偉大的成就落實了。中年的時候,建制的權力得到鞏固,雖然充斥著各種矛盾。
我們歷經了未曾預期的挫敗及分裂,權力也到了中年,然後,就老去了。無論是就運動或個人,對古巴革命或對菲德爾與勞爾‧卡斯楚來說,這個過程都不是在選擇中進行。革命與人相似,都歷經不同階段:誕生時血光流洩,繼之無邪天真,充滿理想,接著強力主張身分自主,並同時面對內外敵手,隨後是權力的責任,體衰與萎縮,最後是由新世代來更新並調整願景,對他們來說,前輩已是古老的歷史。
古巴人民已經撼動世界,將政治改為替受壓迫者出頭,現在,古巴正在進入歷史新頁,走進馬蒂所說的「我們的美洲」,這片廣袤而美麗的大地。